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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终战(完)

第178章守寡失败以后作者樱笋时晋江

陆膺收到的急报是视泰吉抵死传来, 北狄大军尽出, 兵临城下, 以氐羌的兵力, 无论如何也支持不住,氐羌乃是如今的西域商道所在,更是镇北都护府的有力盟友, 不论是基于利益,还是基于道德,镇北都护府都必须出兵相援。

便是陆膺也不得不叹一句“赤那颜,当真是老而弥坚。”

赤那颜就算内心深处不相信什么天意, 若北狄上下人人坚信,他也不能逆人心而动,故而, 他集结大兵, 挥师氐羌,这是在逼镇北都护府出兵迎战。既避开了北狄人心所惧之处, 又实现了他实质南征的意图。

根本不必迟疑, 陆膺很快做了决断, 起了大半粮仓, 分兵一半西向而去,另一半由话唠统率,护卫尚未最后完工的新径关。

北狄出人意料的出兵氐羌无疑令整个亭州大大小小的商人十分紧张, 所有人都在担忧战局走向, 西域商道会否因此中断, 还是都护大人能大展身手,击败北狄,彻底扫清商道通畅的阻碍。

而在所有人都密切关注战局消息之时,陆膺的传讯却忽然中断,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令亭州上下极为紧张,是夜,王登几乎是拖着一身伤势不要命地冲进了军营,向岳欣然直直报讯“司州大人,吐谷浑反了,联合北狄设下陷阱,视泰吉战死,都护大人下落不明。”

这句可怕的话不知在他心中翻滚了多少次,一气说出之后,他直接就昏厥了过去,向意晚施针、灌药俱无反应。

而岳欣然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话唠连续派出十余支斥候西向而去,却没有一人回来,这本身就足已说明问题。

岳欣然怔怔看着还未完工的新关,心痛得难以成言。

陆膺,你究竟在何处呢

可她从来不是放纵自己沉溺于伤春悲秋之人,很快做了决断“华将军,你率大军往西去迎救都护大人。”

话唠心中一般难过,闻言却直接摇头,斩钉截铁道“司州大人,都护大人留我下来之时,命我立过血誓,不论发生任何事情,绝不能离开,务要护卫您的安全”

啊,原来你出兵之时,是不是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现在这情形你却依旧只想着我的安危

岳欣然却是挥手笑了笑“华将军,我的提议并非一时冲动,亦非是只为都护大人的安危,实是为全局考虑。

氐羌那头,无非两种情形,若是理想一些的情形,都护大人或许受伤,或许受困,不过暂时通讯中断,华将军你率兵前往,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协助都护大人掌控情势,一举奠定胜局,若是顺利,这短短功夫之内,我的安危根本就不必操心;

若是最差的情形,都护大人或许已遇不测。”

说出这句话时,岳欣然口气平静,话唠却已经红了眼眶,他难过至此,司州大人一介女子却还要担负局面,不能悲伤,话唠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只听司州大人剖析局面,决定接下来如何行事。

“便是大军在氐羌境内全军覆没,华将军你也必须要去收拾残局,尽量占据关卡,若是那样的情形下,径关守与不守,已然意义不大,我会疏散整个丰安新郡的百姓,全部撤回亭州城以南。即使那样,只要有西域商道在手,镇北都护府踏平北狄、东山再起,也只是时间问题。

否则,失了西域商道,氐羌那头无人牵制,北狄大军极有可能掉头来打径关,这工事不知能否完成,华将军便是你不去氐羌,此地亦无把握可以守住,一样是要放弃丰安新郡,却白白错失了镇北都护府最大的财源,扼杀了报仇雪恨的最大机会。

华将军,西去氐羌救援,非是为儿女情长,乃是为家国天下,你可知道”

话唠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华亭知道了。”

他伏倒在地,泣不成声“司州大人,你你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华亭便是豁出性命,也必夺回氐羌之地”

这是司州大人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换来的西境,纵他一死,若能换回,又何足惜

华亭起身,掉头直往军营集结兵士,却有人在岳欣然身后冷嘲道“呵,非是为儿女情长,乃是为家国天下”

岳欣然终于难掩神情中的黯然,终于坦陈道“是为家国天下,亦为儿女情长。”

明明不过一段开放的关系,她以为,与陆膺的人生,一段相逢,不论如何结尾,彼此皆能坦然以对,却在真的知道他生死未卜之时,这样痛楚,痛楚得不像自己。

岳欣然收拾了心绪,转头向来人道“晏先生,我要在最短的时日内修好径关,你可有法子”

不知是否这样的岳欣然太过夺目,竟叫晏清第一次收起了那些冷嘲热讽,淡淡道“有。只需一月,可令径关大成。”

就是赶来的大衍与宿耕星,在听到这个答案之时,无一不精神大振,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便是岳欣然也长松一口气“多谢先生。”

若是半月之内能有径关相守,北疆至少多了几分守下来的把握,虽说做好了必要时不得不放弃丰安新郡的打算,但以岳欣然的性格,那只是给话唠的说辞,她的内心深处,陆膺曾向丰安百姓做过承诺,不叫北狄马蹄踏上北境,既然陆膺不在这里,那这个诺言合该由她来完成。

宿耕星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就明了她的想法,叹道“司州大人,不枉丰安百姓这样待你;丰安百姓不枉司州大人这样相待。”

岳欣然尚自不解,大衍却颂了一声佛号“华将军大军集结,丰安百姓听闻他是去救都护大人,纷纷来送米粮,百姓源源不绝,阻塞官道,我看,那空下的粮仓,只怕很快又要满了。”

岳欣然不由笑了,但不知为何,这笑容之下,眼中犹有泪光。

这一日,华将军大军西去支援,抵御北狄,整个丰安百姓都知道,径关已经没有了防守的大军,他们却依旧默默地将米粮源源不绝地向大军送去,前来送行的百姓绵延数十里,直叫这些兵士个个泪湿沾襟,不破北狄都对不起这样的乡亲

送走大军之后,百姓们并不离去,他们自觉地带上农具家什,白日便帮着径关修建打杂,晚上便在墙根下凑和。

岳欣然遇到他们,偶有问起,腼腆的百姓却是说不上什么大道理

“咱家有地,今岁没有赋税,家里米粮多哩。”

“都护大人保家卫国陷在了西边,合该去救啊,不然哪去找这么好的都护大人”

“将士们也是俺们百姓人家的娃,他们守得关城,俺们也守得。”

在这样质朴的话语中,整个径关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成形,那个整日里冷嘲热讽的老胡儿悄然不见,只有一个每日不分昼夜、步履匆匆出现在关卡各处的晏先生,他言简意赅,却每每切中要害,他随口而出的却是许多匠人一生都见识过的东境敷料,西域砖石,在这种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挥霍中,岳欣然才恍然瞥见这位流离一生的营造天才是如何饱览东西、博采众长,又是如何将他一生的智慧与财富变成砖石,凝固在大魏的北疆之上。

每个人都倾尽努力保家卫国,岳欣然更不可能置身事外,晏清与许多工匠、百姓的方式是修建径关,岳欣然与大衍却构建了重重保障,要叫他们的努力绝不白费。

他们其实许久没有坐下来交谈过,可却觉得,这座关卡里所有人,从来没有这样的亲近过,这座关卡里的忙碌光阴中,亦没有半分焦虑,只有非常奇异的平静与祥和。

刘靖宇前来报讯“司州大人,我等在望远镜中看到,大军逼近径关,看服饰怕是北狄大军。”

眼泪在他眼中打转,他实在是不明白,亭州百姓已经这样努力了,为什么老天爷这样的不开眼,哪怕再晚一些,再晚几日也好啊

晏清恍惚中揉了揉鬓间新添的白发,淡笑道“司州大人,看来,这径关是完不成了。”

岳欣然却问他“晏先生,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晏清一怔“半月,不,十日,弃掉所有内城布置,先保证外城,只要十日便可完成外城,届时一边御敌,一边修城”

岳欣然起身道“好,那便再为先生争取十日。”

岳欣然站在爬上高塔,用望远镜北眺而去,北狄大军浩浩荡荡,身着缟素,左贤王的狼旗高高飘扬,那是复仇之帜。

左贤王膝下无子,唯一的外甥几乎倾注他大半心血,赤那颜不肯为他报仇,那他便在赤那颜大军西征之日,发尽整个北狄可发之兵,直奔径关而来

岳欣然忽然想起年幼时,长在老头儿膝下,彼时,她一个异世的灵魂困在一具孱弱的幼儿身躯之中,还要听那些什么君子仁德,她极为不耐,可是,随着年岁增长,真的知道老头儿一生经历时,不知不觉,她也隐约有了老头儿的模样。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曾想,最好不要由她打开魔盒,将更多的血腥与酷烈带到世上,可是,现在,她的身后有要护卫的百姓,忽然想起老头儿临终那些遗憾,如果为眼前大义而负万世恶名,那便由她来做吧。

汹汹而来的北狄大军,在一阵轰隆声响之中,原本静静流淌的漠河看起来已经露出河床,只剩下清浅一弯,可是,当河床在轰隆声里山崩地陷,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之中,所有人才知道,看似平静温柔的河流之下,蕴含着多么可怖的力量。

左贤王麾下精锐历经过千征百战,这样可怕的天罚之前,已经做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反应极限,立时掉头,直朝高处避去,即使这般,也有半数大军被汹涌洪流吞没,山崩地陷,河流改道。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可汗大军几乎人人战栗,那个曾经在军中流传、被可汗悉数处斩的疯军所说的又在耳边回想这一次,天神站在大魏那一边。

天罚,如果不是天罚,怎么会出现眼前这一幕,左贤王大军眼前就要兵临漠河,涉水直接攻下那座未完成的关卡,却忽然山塌地陷,漠河改道

汹涌的漠河这一次自狭窄的旧关遗址奔涌而过,仿佛一道临时的护城池,叫北狄大军上前不得。

左贤王披散头发,撕心裂肺的号哭响彻天地,那是锥心裂肺的痛失,更是因为知道,这痛失背后非是,乃是天意的畏惧。

“父汗,我们要折返龙台山么”忽楚怯懦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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