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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随口一句话了,他居然能记到现在

明夷为嬴政的小心眼而惊叹,忍不住好奇问道“陛下,假如我想同你“弃妻”会如何”

弃妻即是秦时的休书或者是和离。

高冠黑袍的俊朗男子神色一瞬间寒冷,紧接着又恢复寻常。

嬴政仔细认真的望了对面的清丽女子一眼,随后若有所思,想着她究竟是不是随口一提。

久等不到答案的明夷问道“陛下”

沉默几秒,嬴政平静说道“不会有那一日。”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来临,他会将她囚禁在咸阳宫当中,不得再离开半步。

姬明夷是他的。

远去南方的子阳在楚地的山川水泽间用显微镜专研多日,终于找出了那流传千年、不知害死多少人的蛊病病源钉螺。

准确点说,是钉螺体内一种细若毫发的虫子。

驿站快马加鞭的将这道奏章传来咸阳,嬴政看后很重视,当即下令南方楚地郡守需日夜灭螺、不得有误。

他没有忘记过明夷当年说过的南方气候比北方要高,若是垦荒开田之后,所得小麦蔬菜可以一年几收。

而想要南方有大量庶民垦荒开田,最先解决的就是那从有始以来就蔓延不休的疫病毒障

“明夷”嬴政呼唤道。

正在木桌另一边伏案写文的明夷抬起头来,“嗯”

“你曾经也说过酒精和蒜水有杀灭“焦螟”之效,不知可否治那蛊虫病”嬴政问道。

“不行”明夷摇头,有些艰难地解释道“酒精所杀灭之“焦螟”虽然也是虫子,但是和这种寄居在人体体内的血吸虫大不相同,若想治疗蛊虫之病,还是需想办法消灭钉螺。”

细菌和寄生虫是不一样的

嬴政似懂非懂,不甘心的说道“当真不可”

若是酒精与蒜水可以灭绝这蔓延南方的疫病,那他就直接下令迁百万华夏腹地的庶民前往南方了,十年之内,就可以使那楚地成为不逊于关中的沃野之土

“当真不可,酒精也并非万能之药。对了,陛下赶快让人宣传一下饮酒不能治病罢。”明夷说道。

自从酒精这种神药的美名流传开以后,不懂其中原理的庶民得病以后,弄不到酒精,就开始想方设法将酒水弄到手,然后狂饮不止,指望着靠喝酒来治愈疾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将酒精掺水以后偷偷卖给别人,被逮捕以后,还振振有词的说不过是往里面掺些许清水而已,根本不妨事

酒精度数最低也只要75°才能起灭菌效果,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毁了一整瓶酒精

还有无意得到酒精以后无意将铜壶打开,结果第二天一整瓶酒精挥发完毕,哭天喊地的说盗贼偷窃的人

总之,这些因为无知而犯蠢的人充分说明了开启民智有多重要

嬴政点头,随后问道“在写何物”

明夷笔尖微转,飞快将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探手将一摞白纸递给嬴政。

“陛下帮我看看,这篇文章是否有太过逆反、让女子也接受不了之言。”明夷说道。

嬴政低头,将那取名为女论的长篇文章一页页仔细,随后讶异的微微挑眉。

“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此乃天下大道,你这满篇都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嬴政说道。

他在很平静的陈述事实。

这篇文章如果传扬出去,天下有识之士要么当成祸乱之谈大肆批评,要么当成一狂妄女子的胡言乱语,总之,绝不会正经当回事。

明夷冷笑一声,用手支起下颌,反驳道“我已经写的够客气含蓄了,只说修身治国平天下、扫一室如同扫一城、扫一城如同扫一国,女子也应当承担起养家之责,不能将一己之身全部托付在男子身上陛下别这么看我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不过是因为女子不如男子体健而已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之人再也不靠体力而靠智慧,我倒要看看不说这个了,陛下帮我看看这篇。”

明夷将另一卷文章伸手递给嬴政。

这篇文章阐述得专心论点是大开民智,让人们在遵循上古先贤之美德时,同样也要效仿黄帝之行为,思索发明各种各样有利于民生的机关器物,

“尚可。”嬴政看后评价道。

虽然也是有不少在儒家法家看到以后,会破口大骂的祸乱之言,不过无妨,有他在,那些人不敢放肆。

明夷满意的点点头,愉悦说道“那我再改改,然后就放到学宫里去让人宣扬。”

“以明夷之聪慧,应当明了这些言论无法激起半点风浪。”嬴政说道。

不,或者说会有一片破口大骂之声。

而她真正想见到的女子地位提高,根本不会有半点改善。

明夷微微挑眉,随后笑着反问道“我虽然心中明了,但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不能仅仅是因为“反正做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理由而放弃。

去了长安学宫,将这些文章交给百里风,让他帮忙宣扬以后,后者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嬴政那样的定力。

看完之后默然半响,百里风小心翼翼提议道“这篇黄帝论实在是千古至理名言,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但这篇女论,娘娘是否需要再斟酌一二”

“不,我要你将这两篇文章四处宣扬,并且永远宣扬,越多人知晓越好”明夷抬眸,凝望着百里风的眼睛,如同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别妄想阳奉阴违,否则我会以“冒犯帝后”之罪名将你处罚。”

百里风笑容一僵,紧接着恢复正常。

“娘娘需要知晓,您并非无名之人,乃是大秦帝后,这文章一旦流传出去,便会如同商君书论语一般,引得无数人观看。”百里风提醒道。

到那时,即便是碍于秦始皇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后也必然骂声一片。

“我自然心中明了。”明夷平静说道。

史册如刀,流逝的时光会证明一切,终有一日,会有无数人与她志同道合。并且为之奋斗一生。

等明夷回到咸阳寝宫时,几个宦官宫女正在悄无声息的收拾书籍纸笔,甘罗和张良正坐在堆满了奏章的案几之后,一边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自从嬴政设立了协助他批阅奏折的官位,将属于皇帝的一部分权利分发以后,整个咸阳城就因为争夺这几个官位而爆发了一轮轮明争暗斗,最终成功突围胜利的就是甘罗、张良、优旃几人。

从那以后,嬴政批阅奏章时,明夷就常常看到他们几人。

见到帝后走进来,殿内众人连忙俯身行礼,举手投足间依旧悄无声息。

“陛下在何处”明夷问道。

“陛下一个时辰前微觉疲倦,便去了后殿小睡。”内侍低声说道。

秦国律法里,庶民一旦因罪被罚为刑徒,便此生再不得解脱。

陛下前不久虽然迁了将近三十万刑徒去往骊山修建陵墓,但同时也善施仁政,宽恕并非犯了滔天大罪的刑徒在服役年限够了以后,便可重新回归庶民身份。

惩罚为刑徒是秦国律法里常有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改革此事,嬴政这两日都颇为忙碌。

明夷点头,随后也走过凌空长廊,步入后面的那座宫殿中。

嬴政正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小憩。

玄黑色华服的秦皇安静的侧躺在锦缎之上,佩玉顺着腰间滑落在半空中,清醒时的俊朗眉目总是显得过于高傲威严,在窗外照映来的迷离日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显现出青年应当有的勃然朝气。

批阅奏章时,嬴政总是习惯性眉心微蹙,久而久之,就在眉心处留下两道细微的痕迹。

明夷看了嬴政一阵,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抹平,手指摸到一半,又担心吵醒他而收回。

明夷仔细思索过,酒精、石灰、印刷造纸、西域来的各种蔬菜、显微镜、望远镜、细菌的发现这些重要吗

重要,但真正重要的是思想。

清朝时期,难道各种古老的工艺你都不登峰到极,但也仅仅是登峰造极而已,在此之上没有半点变革,与之相对的是西方的工业革命。

没有人想要改变那些技术,一旦改变,就会被视为奇淫技巧而嘲笑。

这个天下很真实,所有的伦理道德、圣人之言之下,是简单的生产力决定地位,在这个刀耕火种的古老时代,空谈男女平等,只是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虚无,只会平白引得大笑。

但又为什么要写下那些书

为了种下种子,明夷在心中想道。

一个花盆里空有泥土和一个花盆里有一颗兰草种子,纵然表面上别无二致,但内里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敲打儒家法家一顿很容易,但他们心中的轻藐思想完全不会改变,而她想要将儒家的旁门小道理念扼杀在摇篮里,让追求真理的思想取而代之,从此代代流传,往后无数年,人人都向科学的方向汲汲努力,她想很久以后,在女子拥有不逊于男子的能力时,也同样拥有抗争的思想,而不是自以为附庸。

明夷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对练习走步而走来的扶苏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让乳母将孩子抱走,轻轻地侧卧在嬴政一旁闭上双眼。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她的有生之年注定见不到了,也许百代之后,两千年多后才可以实现。

等睡醒之后,她可以和嬴政再说今天的事。

嬴政做了一个梦境。

七月的盛夏一片绿荫浓郁,沙丘行宫外的巨木之上,蝉鸣声扰的心烦意乱。

胡亥、李斯、赵高一起远远的跪在一丈之外,不言不语,面孔如同雕像陶俑一般木然。

他们是在恐惧。

他不愿别人提起他死期已至,在平原津时已经将胆敢提起他病情的大臣处罚数人,至此之后,再无人胆敢当面议论他的病情。

但议不议论都已经不再重要,飞快从身体中流逝而去的生命力昭示着死亡即将到来,到达沙丘以后,再怎样不愿接受,他也意识到了大限将至。

由宫女宦官从床榻上扶起身体,用最后的力气拿起刻刀,嬴政在竹简上刻下了命令扶苏来咸阳继位与举办葬礼的诏令,然后让赵高交给使者。

赵高没有把诏令交给使者。

那之后时光飞逝,战乱、大火,赵氏嬴姓宗族的死亡殆尽,大秦帝国的三年崩塌

嬴政骤然惊醒,偏头,看到了一旁安眠的明夷。

残阳迷离的光芒从窗外照来,五官清丽无暇的女子正在闭目酣睡,不小心枕到了他的一截衣袖,鸦羽般的漆黑长发都落在了上面,与玄黑色浑然一体。

嬴政试着动了一下,明夷骤然惊醒,在意识到是嬴政的那一瞬间又重新放松。

“陛下”明夷含糊着嘟囔道。

“朕刚才做了一个梦。”嬴政说道。

“我也有事想和陛下说”明夷说到一半,又重新闭上眼睛。

于是嬴政坐在她旁边,等明夷的困意消失。

他回溯一生,她跨越两千多年时光,最终多么有幸,在这茫茫世间、千万人海中遇见你。

风起,划过十二年时光。

第一篇番外前世

深夜,子时。

昏暗的夜色里,沙丘行宫一片寂静,始皇陛下的病重,使空气也肃穆起来,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凝滞在每一次呼吸当中喘息不得。

宦官宫女们站在角落里静默无声,整齐的如同陶俑,青铜灯暖黄色的光芒照耀,在脚下拉出一线幽暗的阴影。

云雾般的丝绸帐幔忽然微微一动。

帐后,因为病重而沉眠了一整个白昼的帝王缓缓睁开双眼,又疲倦的合上。

赵高错愕,紧接着又露出了适宜的惊喜和激动,轻轻呼唤道“陛下终于醒了”

帷幔中的嬴政一阵安静,良久,因为病重而沙哑的声音才重新说道“赵高”

莫非已到了黄泉之下,才能又听到这以死罪人的声音

始皇帝那古怪的语气中不乏惊讶和厌恶。

赵高只当是陛下因为昏迷太久而没清醒过来,立刻殷勤的说道“在”

身体传来的感觉如此酸痛无力,似乎连骨骼也在隐隐作痛,嬴政忍不住咳嗽两声,忽然低声问道“如今是在何时”

“七月丙寅日。”赵高说道。

“朕是问年份”嬴政说道。

赵高不明所以,只当是陛下生病以来的喜怒无常又犯了,用愈发恭敬的语调说道“始皇帝三十七年,陛下正驾临于沙丘行宫之中。”

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丙寅日、沙丘行宫。

上一世的驾崩之时。

帷幔之后,躺在床榻上,因为病重而脸色苍白的帝王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场濒死之际的幻境亦或是又一次的时光回溯

但不论如何

下一秒,嬴政声音嘶哑的说道“传诏,宣太医令及文武百官”

无论如何,幻想也好,真实也罢,即便今晚会再次命中注定般去世,也不能使赵高李斯联手隐瞒死讯,推胡亥那个孽子登上大秦帝位

角落里的宫女宦官齐声应诺,紧接着提灯离开,不过片刻,太医令以及李斯等随行官员便齐聚殿内。

年老的医者将手指小心翼翼搭在陛下手腕上,然后开始尽心诊治。

非常不妙。

这场疾病来得太过突然,陛下的身体因为日夜操劳早已不比年轻时,遭受到如此打击,宛若沙上之塔一般随时有可能崩塌,若非突然传召,他还有时间诊治和熬药,再耽误上两三个时辰,今夜便有可能骤然驾崩

嬴政闭目沉声说道“如何”

太医令不敢实话指出始皇病情,只好婉转说道“陛下病情急切,容老臣即刻为陛下针灸,再铺以汤药慢服温养。”

片刻之后,始皇身体略有恢复,太医退去熬药,宫女将床榻两边的帷幔掀起。

虽然因久病多日而面色不佳,但依旧有威严气度的秦皇半坐起,轻轻咳嗽两声,瞳孔幽深不辩深浅,面无表情的扫过殿下众臣,在李斯与胡亥身上停留良久。

李斯和胡亥不明其意,瑟瑟发抖。

嬴政说道“朕久病多日,因此前日便已传信于长公子扶苏,令其回咸阳以防不备”

众臣惊讶的互相对望几眼,他们都没有听到风声。

“然,赵高忤逆朕意,将信件隐而不发,实属大罪,即刻车裂处死”

来不及细想是怎样东窗事发,不远处的赵高脸色瞬间惨白无比,双膝扑通一声跪下,拼命叩首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

秦皇的长眉微微蹙起,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有些不耐的向旁边侍卫做了一个动手手势。

侍卫心领神会,当即冲上去将赵高拖出去,不一会儿,茫茫夜色间,就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李斯膝行两步,上前说道“陛下,可要在传信于长公子”

“不必,沙丘行宫非久留之地,明日便启程返回,王离,你明日亲自前往边关,迎接长公子回咸阳”因为病情,嬴政不得不声音低缓的说道“亦将胡亥带往河套之地,从今以后,公子胡亥无诏不得离边关,否则以死罪论”

语罢,秦皇便不再看那些满脸惊讶的众臣和胡亥,拂袖命令众人退下。

次日,胡亥公子长跪于殿门外,向父皇求情不要将他发配边关,宦官禀报,正在喝药的秦皇只不过是冷漠的蹙了蹙眉头,令人将其拖下去杖责二十,即刻发往边关。

胡亥公子作为陛下幼子,往日颇受宠爱,今日却突然被如此搭配,使行宫内上下随侍君王者更是惶惶不安

八月,始皇帝重回咸阳,长公子扶苏亦从边关归来。

九月,始皇帝昭告天下,立长公子扶苏为大秦太子,百年之后继承皇位,同时,斥责李斯丞相不尊国法,李斯惶恐,遂告老还乡。

新建成的华丽辉煌宫殿中,已经步入年迈的黑袍帝王低头咳嗽了几声,随后继续翻看竹简上查询来的周天子族谱。

周赧王姬延,周朝第二十五位君主,为秦国丞相吕不韦所灭,所生子女尽皆早夭,周天子嫡系血脉断绝。

嬴政闭了闭眼睛,神色间平添几分阴鸷。

“周赧王五十六年时,周朝王后应当诞下一女。”嬴政平静说道。

被派去打探此事的臣子诺诺说道“确有此事,然诞出不过是一死婴,那周朝王后亦随子血崩去世。”

上方的帝王默然片刻,紧接着猛然伸手,将案几上的所有竹简瞬间扫落在地

“哗啦”

竹简掉落在光滑明亮的石板上,敲打出清脆的响声。

不明所以的臣子吓得立刻跪拜在地,连忙说道“陛下息怒”

嬴政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没有姬明夷,这让他如何息怒

这个世界没有她

公子扶苏从殿外走近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刻使了个眼色给那臣子让他退下,然后走上前去劝慰父皇,婉转询问是何原因发怒。

若是几年前,他必定不会如此,但这几月来父皇异常的亲近厚待,使父子关系再也不似原先一般僵硬。

是何原因

嬴政凝视长子数息,随后挪开目光,疲倦问道“朕命令你处理的朝政如何”

扶苏立刻低声仔细禀报。

这几年的边关磨砺,使他也学会了不少权谋手段和人情世故,更明白了帝王恩宠的重要性,再不是当年在咸阳城中养尊处优的长公子。

扶苏处理政务的手段刚柔并济,已经开始出有帝王风范和心机,嬴政听的微微点头。

末了,扶苏忍不住关心道“父皇虽已病愈,但还是保重身体为是。”

此是能与何人提,只怕会被当成大病之际的幻觉也说不定。

嬴政不置可否,冷淡道“扶苏,你先退下。”

长年累月的操劳和疲惫,使秦始皇的身体再不复年轻时的身强力壮,这一次的大病更是犹如冲开了河堤,使以往历年积累的毛病浮于表面。

始皇陛下不再日夜不停地批阅天下事务,开始托付政务于长公子扶苏。

始皇帝巡游天下六次,自从沙丘大病一场、归来咸阳之后,便昭告天下再不出游,同时放松秦国律法,赦免骊山七十万刑徒之罪,不再对商人苛以重税,建学宫以收集百家之言、开庶民之智,立纸张印刷以教化天下。

众多善政之下,短短几年内,这个统一了天下的庞大帝国再不复先前穷兵黩武,在经过修身养息后爆发出异样活力。

天下庶民,终于开始归心于大秦。

烛光昏黄,已经鬓发微白的黑袍帝王一言不发的批阅着白日奏章。

似乎有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不施以繁复配饰的女子走起路来总是悄无声息,自身后缓缓抱住腰部,将下颌放在肩上,用清冽的声线微微抱怨着。

“提醒陛下多少次了,不要太过操劳于政务,长期伏案,肩背会疼痛。”

嬴政悬空的笔尖霎那微停,一滴墨水落在纸张上,氤氲出一团乌黑墨迹。

没有操劳,只是这两日新政实行,朕心中担忧,才多看了片刻奏章,扶苏终究年轻,嬴政在心中轻轻说道。

“陛下总是想把大事小事都握在掌心,何时不担忧了我给你按按肩膀茶水就放在旁边了,记得喝。”

茶水味苦,为何非得逼着朕喝,嬴政在心中抱怨道。

“可以提神醒脑、清目下火,别嫌苦啊,我这次加了陈皮。”

嬴政再也按捺不住,骤然转身回头。

烛火被风声带动的刹那间跳跃一下,身后,华丽精致的寝宫空旷安静,一如既往的幽静、无人。

“陛下”宦官担忧的说道,陛下可是又出现了幻觉

嬴政按压了一下眉心,平静道“无事。”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走到了宫殿外的长廊边,遥望整个咸阳宫和咸阳城。

有夜风吹过,拂动黑袍帝王的九重冕旒。

前世今生、命途两端,究竟何为真实何为幻象

庄周梦蝶时的困惑,如今终于感同身受。

大秦败于胡亥之手、三世而亡的遗憾已然弥补,大梦一场时的幻境也好,真实发生的时光回溯也罢,他再不愿再待在这一世这一时。

第二篇番外扶苏

日光明亮。

明夷宫连绵数十里,亭台楼阁无不巍峨壮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坐落在渭水北岸,天边殷红的晚霞倒映在千栉万瓦上,映照出一片迷离的光。

宫门前的青石长道之上,两侧青草离离,二十四个巨大无比的金人威严屹立,宛若侍卫一般看守着辉煌宫阙。

锦衣玉关的小小少年站在金人旁边,仰头向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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