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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同事

曲琮把自己的积蓄从余额宝里转出来,开始在中介a上看房子。她很高兴自己没有太多奢侈的爱好,不至于搬出家里还要问妈妈拿房租钱曲爸爸当然也有收入,但s市一贯太太当家,他也不敢背着妻子支援女儿,最多为曲琮说两句,在单位附近租房子不是很正常年轻人刚参加工作,总要加班的呀。

“要加班也没有天天加到后半夜的吧”曲妈妈对曲琮这份工作越来越反感,但这个话题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没结果,曲琮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在无数的争执之后,曲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什么老姐妹的劝,居然松口同意她出去租房子,“你要出去住也好,进社会就是大人了,培养一下独立能力,住几个月不行再搬回来的。”

要在陆家嘴一带租房子,成本肯定是高的,曲妈妈这是怕把话说太死到时候曲琮不好下台,一口气撑下去反而撑过新人律师最艰难那段时间,翅膀硬了就真飞远了。这无非就是战斗策略的转换罢了,曲琮和妈妈斗争久了,战术素养也高,她自然不会戳穿母亲的心思,私下还问爸爸要一点钱傍身,以此迷惑母亲,让曲妈妈以为她积蓄不太多,迟早弹尽粮绝向家里求援。

不过陆家嘴这里房子也的确是贵,靠近s市中心大厦,地铁两三站路的房子,略微看得过去的也要七八千元,一室户还特别少,曲琮能搬出来住已经是斗争后的结果,曲妈妈不可能放女儿自己看房,当然她的概念里也没有合租这回事,她陪曲琮看了一个周末,最后择定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距离办公楼两公里多一点,早上可以坐地铁也可以骑单车,晚上加班后过了高峰点,打车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要一万零五百,房东看曲琮谈吐文雅,而且是单身租房,免了零头。押一付三,四万块开支出去,曲琮的小金库倒没见底,但也因此异常关心非诉律师的收入前景,她向朱律师打听元黛一年赚多少钱。

“这个谁知道合伙人的收入一向都是机密,就连我们的工资按道理也是互不公开的。”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几大律所的新人价也都不是秘密了,华锦这边新人进来实习期三个月,转正之后就拿税后两万,如果跟了大项目,完成以后会有奖金,这个是另外计算的,旱涝保收的就有两万,按部就班做两年之后,升到中年级一个月三到五万不等,视业务能力而定,高年级律师一年就要有百万了不过一个律所高年级律师并不会太多,新人到中年级,中年级到高年级,计划岗位是慢慢减少的,上升的每一步都会有人离开,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但很少有新人律师干了两三年之后,得不到涨薪还一直拿起薪混下去的现象,在这里混性价比太低了,都会选择去企业当法务,可能拿得少点,但不用加班啊。

就算是在s市,除了极少数行业能和非诉比,98的毕业生都拿不到20的起薪,非诉的钱途确实是好,他们的工作甚至都说不上太难,也不需求极高的法律素养,只要心细严谨,善于排版又不怕加班,新人很快就能融入进来,只要能一直干耐心活就行了,不过华锦的律师也很少有对现状感到满足的,他们依然积极打听友商的待遇。

“我们所小,开支还好,业务量又大,元律一年应该至少这个数,”朱律师对曲琮伸出一只手,又翻了一下,“前几年业务最好的时候,这个数说不定也是有的,有时候一年做两三家上市,再做两个大并购案,可能还会超过吧。”

他也只是中年级律师,对合伙人的收入只能推测,“不过像元律拿这么多的也是少数了,主要是我们所没有诉讼部门,单位产值更高,应该要比天成那边的合伙人高,我有个师兄在天成做初级合伙人,做民商诉讼的,他就远没有这么多,可能也就比我们这边的高级律师要多一点,一年一百多个吧。”

初级合伙人和高级合伙人不同,在大所可以有很多个,并不是非常值钱,而且大所的提成也相对会更高,不过福利也会更好点,朱律师对天成很了解,“听说天成的非诉每顿餐标都是50,而且不论加不加班都报销的,一个月光餐补就是三千,啧啧啧啧。”

他发出弹舌头的声音,很艳羡的样子,曲琮托腮看着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朱律师今年三十代快要过半了,头发已经开始稀薄,元律师在这个年纪已经自己出来开了华锦,而他还在羡慕一个月三千块钱的餐补。

“天成的业务水平怎么样。”她不想再问朱律师钱上的事情了,害怕助长朱律师的焦虑,今年按说应该是他中年级的最后一年了,如果再拿不到加薪的话,他可能要往外发展。“具体一点,那个简律师他业务水平怎么样”

润信的新合同模板是曲琮帮着朱律师做的,而且是通宵做的,因为这次通宵,曲家至少爆发三次争执,直接推动曲琮决心在外物色租屋,她当然很重视这个case,很怕华锦的小小心机被李经理又或者天成的简律师看破。她也曾在网上搜索过天成的信息,不过律所很少会在官网仔细介绍自己的律师,非诉的好律师往往都很低调,曲琮只能向同事打听。

“也是女强人。”朱律师第一句话就让曲琮吃惊,听元律师说,非诉这一行能坐到高位的女律师不多,没想到这个案子就遇到一个。“能力肯定没得说了,手里一样大把客户不过这种小案子其实都是她组里的小虾米负责的,简律师估计不会看一手材料,你不如担心她手下的小虾米能不能看出来。”

“能吗”曲琮顿时紧张起来。“能吗”

“你觉得呢”朱律师反问。

“我就是觉得有可能啊。”毕竟这是她出的第一个主意,曲琮发现自己很难照顾朱律师的心情了,因为她自己都一直在担惊受怕,“哎,太明显了偏偏李经理也是法学生,被揭穿该怎么解释啊。”

“确实,”朱律师也同意,“这种法律风险肯定是要往外甩的,要看他们怎么谈的了。”

这不像是电视剧里一样戏剧,双方就细节僵持不下的时候,某个律师灵光一闪提出了创造性的角度,然后一周内就能用这个全新的角度来解决案件,随后一劳永逸。像润信这个案子,拟模板是律所的事,出合同是润信法务部的事,谈合同就是业务部的事了,有时候大合同还要几个部门联合去谈,甚至大老板出面,一个合同来回走一个月流程已经算是快的了,有时候要两三个月才能双方盖章,这颗雷可能在任何一个环节炸开,甚至合同都换签好了之后,如果出了什么环保方面的篓子,都有可能产生纠纷。

不过在曲琮来想,只要润信法务部对这批新模板没意见,那就算是过了第一关了,而在换签合同的时候,天成或佳和方面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环保条款提出异议,并且引用第一版合同的条款来进行阐述的话,那华锦的麻烦也会小很多,两份合同签署隔了好几年,现在换了签约主体,而且因为模板合同变更,有很多条款都不一样了,双方协商是必然的事情,华锦的关键点是不要被挑出新一批环保条例的颁布是在第一批合同签定前,润信事实上承受了三年的法律风险,别的意见分歧和对模板合同的质疑那都是小事。

目前来看,润信这关应该过了,李经理又写了几封邮件来抱怨华锦手脚慢他们的法律风险评估报告还是按原定时间点给的,没有提早出。不过邮件里没提到新模板合同的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就等天成那边的回应了,听朱律师说,佳和自己的法务部能力不佳,他们和天成的合作比较紧密,华锦会不会被看破,主要就看简律师和她手下的骄兵悍将了。

“你见过简律师没有”曲琮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如果这颗雷爆了,你觉得我们事务所谁来背锅,不过在她看来,当时拟合同的何律师已经走了,朱律师作为目前润信业务的主要维护人,如果华锦丢了润信这个客户的话他很可能要背锅,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点朱律师会不会昏倒,就没敢讲,只好拿第二好奇的问题来问。

“见过,当然见过。”朱律师说,说起来,他之前总是一副随时随地要过度呼吸的样子,在那里狠狠地虐待自己的嘴唇,最近这么大悬念挂在这里,朱律师反倒是比之前要淡定了一些,“s市或者说全国吧,做非诉的所也就这么几间,大家都认识大家的,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遇见。”

“她是怎样的人啊”第一个问题是作为职场人问的,第二个话题开始就带上女性色彩,“好看吗”

“那你觉得元律师好看吗”

“好看啊,这不废话吗。”曲琮觉得很荒谬,“难道你不觉得元律师好看”

朱律师不以为然的样子,曲琮说,“那你觉得谁好看”

“我老婆。”朱律师绝杀。

这是个绝对正确的答案,曲琮被击败了,朱律师得意地笑起来,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我老婆和我女儿。”

他是典型的新s市人,有两个女儿,老婆在家做全职妈妈,住在五站地铁外的小区,前几年咬牙换的学区房,一个月光贷款要还两万五,曲琮忽然理解朱律师了,像他这样的男人当然很容易焦虑,朱律师已经连续一周没见过女儿了,他加班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通常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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