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蛮起来,朝廷重犯都不敢喘一口大气,更何况谢菱。
谢菱吓得牙根紧咬,半天说不出话来,如一只小鹌鹑,脖颈深深地弯着,勉强辩解了一句:“不、不是……”
“那你还敢跟在你二姐身后,混进那等场合!那是你能去的吗?也不看看你的样子!”
谢兆寅直指谢菱的鼻尖,看着她与端庄搭不上边的模样,肝火更甚。
“我最厌烦你的就是这种性子,没本事还偏爱凑热闹,到外面丢人现眼了都不知道。”
谢兆寅骂着,便有了要动手的意思。
事已至此,谢华浓也不好再坐视不理,只能站了出来,挡在谢菱面前。
“父亲,花菱虽是偷偷溜去,但也是跟着我进了国公府的,若是父亲要责怪,女儿也有对妹妹管教不严的过错。”
谢华浓这番说辞,只是为了显出姐妹情谊。因为谢兆寅尚儒,治家要求尊卑有序、家风和谐,乐于看到姐妹相护的场面。
谢华浓心里很清楚,父亲并不会因为此事责怪自己,而她说句场面话,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谢菱该受的打骂,也少不了。
但谢菱似乎不清楚。
她像只受惊的山雀,被疾风骤雨打得束手无策、神智昏聩,竟真的昏昏然躲到谢华浓的身后,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又惊又怕地看着谢兆寅。
谢菱紧紧地贴着谢华浓,像是把她当了唯一可遮蔽风雨的靠山,小心翼翼地藏在谢华浓身后。
谢兆寅看着谢菱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右掌直接举了起来。
但是看着二女儿,谢兆寅又怕误伤了她,只好瞪了谢菱几眼,怒叱着令谢菱禁足三月,方才压下心中火气,拂袖回房。
谢兆寅身影消失,谢菱才轻轻颤着走出来。
谢华浓怔然了一瞬,很快收回,瞥了谢菱一眼,冷声道:“胆小怕事,下次不要再连累我。”
谢菱余惧未消,看着方才帮她说了话的谢华浓,便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一般,把对方当成了天大的好人,不在乎谢华浓的几句冷言冷语,反而再次凑了上去,抓住二姐的手,紧握着晃了晃。
“二姐,你帮帮我,我本来没有错,才不要受罚。我也不想禁足……”
谢菱生时,谢夫人身子虚弱,谢菱生下来便资质不全,自幼比他人愚笨一些,她还未足一月,谢夫人因病故去,谢兆寅每日忙碌,哪有时间看顾后院的儿女。
哪怕偶尔关心一下,谢兆寅也自然是先看到优秀的那几个孩子,小时候长得胖乎乎又有些愚痴的谢菱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孩子们最是会识人眼色,谢菱不受父亲宠爱,自然也就只配得到他们的冷嘲热讽,时日久了,谢菱在府中的地位便十分尴尬。
她是嫡女,可是嫡女又如何?谢兆寅与先妻感情甚笃,从未有过其他通房小妾,生下来的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嫡子嫡女,其他院里的小厮婢女,怕是都比谢菱在谢兆寅面前要熟稔些。
谢菱纵有千般不好,却长了一副极好的容貌,琼鼻檀口,不点而朱,身段长开之后更是肥瘦皆宜,浑身上下肌肤雪白,除了一头乌发,找不到一根多余的汗毛,而她骨子里带的娇憨让这过分美丽的容颜显得又纯又钝,仿佛一只能捧在手里的小动物。
这样的一副面容,黏着人撒娇的时候,身上的香气又软又甜,哪怕是一向清冷的谢华浓也要迷糊一下。
直到感到手心黏腻,谢华浓才倏地冷了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被谢菱蹭上的不知何物,虽然带着果香,但那种触感依旧让谢华浓厌恶至极,恨不得立刻洗掉。
谢华浓一把甩开谢菱,匆匆离去。
独留谢菱一个人站在滴水的屋檐下,回想着方才二姐嫌恶的眼神。
周围廊下还立着守门的小厮,他们也定然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谢菱慢慢攥紧被狠狠甩开的手心,或许,就连周围的小厮都在暗中嘲笑地看着她。
她眼睫颤了颤,脑袋又逐渐地低了下来,挑了条避着人的小路回房。
谢菱回到房里,便趴在窗边榻上闷闷不乐,她房中的丫鬟环生见她回来,才倏地松了一口气。
谢菱本应该被罚在屋中禁食抄书,却一个字也没抄,还偷溜出去,环生真怕姑娘被抓住后会被脾气暴的老爷揍死,好在现在虽然闷闷的,倒也没有哪里受伤的样子。
榻上的姑娘似乎躺得不爽利,打了个滚,侧身背对着人,褙子卷上来,在腰间凹陷处软软地堆在一处。
环生看着姑娘背影,心里也不由得酸了一下。姑娘这几天被禁食,饿得又瘦了些,只可恨,姑娘为什么犯傻,非要偷拿了大姑娘的东西还不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