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间,徐子陵的精神和肉体均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状态中。
他感到身心似是浑融为一,化作某种超乎平常的澎湃力量。
眼睛明亮起来,迎面冲来的十多名流氓大汉再非那么可怕了,他甚至感到自己提升在一种比他们更快一筹的运作速率中,且可隐隐把握到每件兵器所取的角度和时间,空隙与破绽,以至乎谁强谁弱。
却可惜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利用自己这突然而来的奇异本钱。
热流由左脚心涌上。
走在最前的恶汉显是最强的会家子,手中大斧一挥,由右而左照脸往他劈来,斧未至,破风的气劲和尖啸已刺激着他的皮肤和耳朵。
一切感觉都以倍数地强化了。
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李靖教的血战十式,自然而然使出一招锋芒毕露,宝刃画去。
”叮!”
刀斧交击。
徐子陵想不到自己真能劈中敌斧,正大喜时,那人运斧一绞,大力牵扯,宝刀竟脱手甩飞。
徐子陵魂飞魄散,没料到自己明明知道对方的后着变化,但偏是不知如何应付,竟一个照面就兵器脱手。
大斧再至。
另两人亦左右抢来,一刀一铁链,尽往他身上招呼,并不因他小小年纪而有丝毫留手。
徐子陵际此生死关头,觑准空隙。不退反进,滚到地上,竟由其中两人间钻进了敌人的重围内。
那三人的兵器全部落空,冲前了两步,才收势回头。
其它各人亦围拢过来。
徐子陵跳了起来,只见左右中三方全是刀光剑影,往后急退。
”碎!”
背脊撞上了坚厚的城墙,退无可退,贴墙坐倒地上。
徐子陵首先想起寇仲,然后再想到娘、素素和李靖。
徐子陵心叫吾命休矣时,眼前一花。
一个头顶高冠,年约五十,脸容古拙,有点死板板味道的人,似从天而降,刚好插在狂拥上来的众恶汉和他身前之间,还够时间蹲了下来,和他面面相对时,露出一个跟其尊容绝不相配的温和笑意,这时两刀,一剑、一炼因收不住势子,全招呼到这人背上去。
四汉却齐声惨嘶,口喷鲜血,往后拋飞,但兵器都黏到这怪人的背上。
其它恶汉那曾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武功,骇然散退。但仍勉强保持围攻的阵势。
那人拍拍徐子陵眉头,把他扶了起来,还为他扫抹身上的尘屑,十分温柔仔细。
那被他震倒地上的四个人,一动不动的仰躺地上。看来凶多吉少。
那人再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适:”你叫徐子陵,是吗?”
徐子陵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点了点头。
后面的恶汉其中一人叫道:”朋友是那条线上的。”
那人嘴角抹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由于背着众汉,所以只有徐子陵才看到,隐隐感到这”仗义出手”的人。并非是真正的好人。
只见他反手一抹,那些兵器到了他比一般人宽大的掌上,一点不怕刀剑锋利的边缘,若无其事道:”本人杜伏威,各位去见阎皇时,万勿忘了。”
徐子陵脑际像响了个霹雳。
杜伏威不是江淮军的大头领,李靖的旧主吗?他刚领军攻陷历阳,令得人人逃命,怎会忽然单人匹马到了这里来,不但救了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胡思乱想间,杜伏威闪电后退,猛撞在后方丈多外的一名汉子身上。
那汉子立时喷血狂拋,全身爆起骨折肉裂的声音。
众恶汉这时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四散逃命。
杜伏威左手一挥,手中四件兵器脱手飞出,分别插进左方四汉的背脊,透体而入,手段毒辣至极,也准确得教人咋舌。
徐子陵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放足朝城门方向奔去。
惨叫声在后方不绝于耳。
杜伏威的残忍嗜杀吓破了徐子陵的胆子。连回头一看的勇气都失去了。转眼奔进争相出城的难民堆内,左钻右挤,不多时,到了离城的官道上。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上寇仲,然后有那么远逃那么远,永远都再见不到那大魔头。
蓦地耳旁响起杜伏威可怕的声音道:”小兄弟的脚程真快!”
徐子陵扭头后望,却左顾右盼,仍见不到杜伏威。
忽然发觉四周的人都骇然瞧着自己头顶处,徐子陵醒悟过来,魂飞魄散中,杜伏威落在他背后,并给抓着了背心。
五股气流透背而入。
徐子陵先是失去了气力,接着左脚心一热,跟着右脚心一凉,竟又回复了挣扎的能力。
杜伏威”咦”的一声,再送入真气。
寇仲把骡车驶进道旁疏林中。跳下车来。
素素骇然道:”你要到那里去?”
寇仲走近素素,先低头看了仍昏迷在素素怀内的李靖一眼,才仰头正容道:”我看小陵都是凶多吉少的了,现在我要回去为他报仇,姐姐驱车到树林深处,待李大哥醒来再设法逃走。”
一股脑儿将怀内的银两全掏出来,放进车内掉头便走,再不理素素的娇呼。
奔回大路时,逆着人流朝镇口方向赶去。
热泪不断淌下。
脚步愈走愈快。
四周虽满是争道的人车,却似与他全无半点关系,双方就像活在不同的世界里。